烏克蘭電影我第一部看到的《The Tribe》，在2014年法國Cannes戛纳電影節，連奪影評人周最佳電影大獎等三獎。對國際新聞敏感的人都清楚，烏克蘭受制於俄羅斯，拍電影難有創作自由，要想表達內心的話，便只能在狹縫空間裡表達。我看《The Tribe》，便注意創作者如何避過審查，在細小空間裡，表達出自己想講的話。

第一次拍長片的40歲導演Slaboshpytsky，果然才智縱橫，想出絕妙題材，藉聾啞學校來反映社會，他描寫青年學生，全以手語來溝通，全片沒有說話，而他將之進一步風格化，連旁白、字幕都不設，於是整部電影像是「無字天書」，這樣最能避過政治審查，有關當局審查員連剪一刀都沒機會，甚至欲禁也無從入手。如果連聾啞學生打手語也要刪剪，那個政府便實在太過份了。

到過烏克蘭的朋友告訴我，當地政經情況正向下沉，不難理解當地社會有不少黑暗面。此片便藉聾啞學校將之反映。在電影裡，學校存在幫派，會為利益而打鬥。學生會做各種犯罪勾當，其中男生扯皮條，帶女生去賣淫，其交易場地竟然是在貨櫃車駕駛室內，如此本土特色，叫人看到口瞪目呆。

此片沒對白，無聲演出，其實有其藝術理由。烏克蘭社會黑暗腐敗程度，令人寒心，如果以傳統方式表達，一般觀眾會習以為常，沒有甚至震撼效果。因此，導演要以嶄新方式（例如不說話，改用手語）來表達，其控訴力量才會有爆炸效果。片中那場墮胎戲便最能說明無聲更勝有聲，現場環境簡陋惡劣，根本沒有任何設備，而少女竟在如此原始情況下接受手術，叫我看到發抖。此段戲不說話、無文字，卻出現激烈行動，其震撼程度才更厲害。

到片末，男主角搬起傢俱，來重擊睡著的人，如此野蠻手段，把活生生的人了結，簡直殘忍。那是影片從頭到尾都無聲而在結尾來個爆炸性行動的戲劇高潮安排，產生效果足以震撼觀眾，便理所當然。

影片控訴社會腐敗與黑暗，固然要強力，然而不能只止於此，還要有藝術性，才算是傑作。此片完全不出現說話，還不用旁白、獨白、和字幕，如此堅持，才創造出風格，藝術成就才不凡，我給予高評價。此外，這部獨特電影可能以前未有過。它獨一無二，近乎奇妙，藝術上可加分。因此，如它被視為「神片」，也可理解。

該片導演無聲看世情，也非完全冷酷，片中亦有溫暖場面。男同學帶女同學去賣淫，兩人卻會相戀。聾啞男女在鋪紙皮的濕冷硬地上造愛，名符其實是相濡以沫。烏克蘭當然存在愛。

至於結局，照例沒有答案。大批人在意大利領事館門外排隊，希望盡快離開烏克蘭，能到彼邦碰運氣，重新開始，而聾啞男主角要脫離該個惡劣環境，以殘酷暴力虐殺來個江湖了斷，然後再獨自上路，繼續浮游人海裡。今天烏克蘭情況大概便是如此迷迷茫茫。目前，我們難前往烏克蘭了解當地社會情況，通過此片來管窺該個國家，勉強是一途徑。該片在香港上映時，未見有文章提及我的觀點，反而有說導演賣弄，甚至剝削演員。我語塞，而我也不想與之辯論。

溫馨提示：該片不適合在手機上觀看，就算在家裡看DVD或上網補看，也並非理想。此片不講對白，不出字幕，乃導演苦心安排，觀眾領略不到，便十分可惜。可是，在目前情況，此片根本沒有可能在你居住城市的電影院上映，那麼，現以手機、電腦來補看該片，實屬無奈，但大家勿匆忙以不良觀賞所得印象來評價此片。（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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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發表於各大報刊雜誌的文字，現經由作者整理重刊，公開閱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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